江湖奇俠33：向樂山瀏陽武會友

向樂山在瀏陽的大冒險，以武會友總共兩次的試煉，地點卻只有一處。這一處地方是分隔成兩區的大莊院，兩兄弟分家不住在一起，對待向樂山的態度也各異。不肖生在這一關段的描寫，充分落實了所謂「能犯能避」的小說技巧，讓向樂山連續兩次展現絕技卻不重覆無聊，而且蘊含人情事理。

　我們先來進一段背景介紹：

　一日，走到一處極大的莊院，看那莊院的規模，知道是一個很富厚的人家。祇見東西兩個八字大牆門，中間隔著一塊青草坪；兩個大門外面，都有上馬的石墩、栓馬的木樁，大門雖開著，卻不見有人出入。向樂山走進東邊大門，見右首一間房的門框上，掛著一塊「門房」兩字的木牌子。

　　　　　　　　　　　　　　　　　　　──《江湖奇俠傳》v.1. p.190

　根據書中解說，鄉村中的莊院，一不是衙門、二不是公館，用得著什麼「門房」呢？因此想來，莊院主人可能是一個歡喜搭架子的鄉紳，收留著一些莊客，自比孟嘗信陵之輩什麼的。其實向樂山想得對，但只想對了一半，因為莊院主人是一對兄弟，哥哥叫陶守信、弟弟叫陶守儀，他們兩人都歡喜搭架子，在家裡供奉著武師教習，向樂山的兩次比武，就是跟這兩位武師切磋。

　這兩次比武，各有各的細膩，首先向樂山來到的是陶守信家，家裡的武教習是一個山東佬，叫做「周敦五」，擅使輕身功夫。向樂山莫名奇妙闖進人家家裡，雖然說是「尋師會友」，到底不太正式，因此陶守信的家人對於他都不太客氣。

　向樂山一心想見武教習，卻沒想到陶府裡的家人擺嘴臉，一個小聽差看他長得一副小孩模樣（事實上也真是小孩），刻薄了幾句，向樂山一時不忿，提著辮絲線，對小夥子（聽差）肩上摜過去，把頭一偏，小夥子哎呀都不曾叫喊得出，騰空一個跟斗，摜下來，直挺挺的，倒在丹墀裡──哇啦啦這可不得了，向樂山不過是輕鬆使出「頭髮摔」，想給這個囂張鬼一點教訓，那裡會知道，竟就因此打死了人咧！

　這時的向樂山，雖然比八歲「行刺知府」時又癡長了五歲，武德卻未增加多少，一看到打死人，真他媽的，拔腿就跑（肇事逃逸）呀！就這麼一陣鬧哄哄、哄哄鬧，五名漢子追著向樂山追到了青草坪，其中四人是三十多歲的壯健漢子，都是周敦五的徒弟，那一個五十多歲的，就是山東佬周敦五了。

　向樂山在瀏陽的第一場決鬥，雖說是「尋師會友」，可是私闖民宅還打死人家丁，這顏面未免也太掛不住！山東佬周敦五初出場，反倒是師出有名的，因為他要幫東家抓住殺人凶手嘛！既然帶同徒弟追凶，照慣例當然是徒弟先上，沒料到向樂山好武藝，超凡拔群！才用一個掃膛腿，四名壯漢同時跌出一丈開外，一個個爬了幾下，才爬起來。

　向樂山指著周敦五道：「你就是這裏的拳教師麼？我正要領教領教！」向樂山本是朝大門立著，說話時，見那跌昏了的小夥子，跟著兩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花白鬍子，走了出來，心裏不由得大喜，不曾打死人，就用不著圖逃了！

　祇見周敦五兩腳一跥，使出一個鷂子鑽天的架勢，凌空足有丈多高，直撲下來；腳還不曾著地，就變了一個餓虎擒羊的身法。向樂山知道這人不弱，急將身軀一偏，使一個鯉魚打挺，讓開周敦五雙手；跟著使一個葉底偷桃，去撈周敦五的下陰。

　周敦五的身法，也真矯捷！一個乳燕辭巢，就穿到了向樂山背後，見向樂山的辮絲線，一大綹垂在背上，心中高興不過，以為：這一個順手牽羊，不愁不把向樂向牽倒！誰知才一手撩住辮尾，也和那小夥子一般的，騰空一個跟斗，栽了一丈多遠！

　　　　　　　　　　　　　　　　　　　　──《江湖奇俠傳》v.1 p. 196

　這一段描寫就是「向樂山一條辮打山東老」的菁華摘錄，向樂山的頭髮摔，在周敦五身上顯現出功力，原本會遭到「順手牽羊」這賤招的壓制，卻反客為主把周敦五摔了一個大跟頭！

　雖然如此說，但畢竟向樂山是心情淡定之下，才敢正式向人挑戰的（因為小夥子只是摔暈，沒有跌死）。元人感覺向樂山倚恃著一身技藝，動不動就要鬧出人命實在很糟糕，幸好至今還未發生大事情。

　下一回筆記，來講向樂山在陶府的第二場決鬥，讀者可以對照前文，看不肖生如何經營「能犯能避」這條書寫技巧，要讓兩次決鬥相似卻又不相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