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8日 星期六

四絕書生闖情關



中原「儒俠門」有個四絕書生姓沈,少負奇志、風流多情,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文武雙全內外兼修,「儒俠門」裡幾項絕技,包括了「浩然真氣」以及「大成聖劍」,沈四絕都算得上數一數二。

 神奇卓異的沈四絕,戰無不勝的沈四絕,生平唯有一件憾事,就是他心愛的女子「眇姑」,他始終不能娶之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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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屠龍師太,門下收有二徒,長者曰「眇姑」、幼者曰「癩姑」。

 癩姑相貌極醜,塌鼻子、斜眼睛,滿頭癩痢,個性嘛也不端莊賢淑,仗義任俠、豪爽粗魯。要說到舞刀弄劍便渾身來勁,一談起拈針繡花便嬌弱無力,一直長到了十五、六歲,還未見名門高弟前來提親。

 說真格的,光看癩姑和她師父屠龍師太,那行為舉止之神似,任誰都會以為是親生母女!事實上江湖間也傳言,屠龍師太百年之後,癩姑將繼承師太衣缽,成為屠龍刀不二之主,中原武林就不怕少了「天殺星」來除魔衛道。

 相對於癩姑的醜,眇姑卻是貌美。秀髮披面嬌弱可憐、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然而壞就壞在眇姑立誓終身不嫁,阻斷了武林青壯的諸多追求。就中唯有一個沈四絕,「儒俠門」的掌門弟子沈四絕,他對眇姑一見鍾情,遠赴北海投帖求親。

 屠龍師太早年婚姻不遂,遁入空門後視天下男子為厭物,卻是心疼眇姑癩姑。她不願眇姑輕易斷送終身幸福,也不願輕易答應儒俠婚約,半推半就應承:

 「沈師姪若是想娶眇姑,得由我們師徒三人把守情關、各出一難;要是有幸三關全過,克服困難,那麼自然貧尼做主,將眇姑許配予你。」

 沈四絕自是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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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關,癩姑出題。

 她和沈四絕佛前比武、刀劍相爭,各出各招還得各說各話。癩姑一面施展「屠龍刀法」,一面嘴上會天南地北亂扯,誆沈四絕分心。癩姑的話音灌注內力,說時如密箭驟雨既快且急,只要沈四絕招架不住,毫不客氣當場退婚。

 佛前比武一柱香過去,只聽見癩姑嚎啕大哭。房裡的眇姑趕到佛堂,二話不說首先開罵:「沈宗儀,我念你遠來是客,怎麼,在我佛門清淨地欺負小孩子!」

 沈四絕給眇姑一陣指責,真真哭笑不得,對著癩姑說:「癩妹妹,你行行好,剛剛我們怎麼比試,好生說給令師姐聽啊!」

 癩姑一把抱住眇姑,撒嬌不依道:「師姐啊,公子哥兒內力好高,我講不贏他,他還要唸詩欺負我!」眇姑說:「那妳的屠龍刀法呢?」癩姑說:「他的劍法好快,我看不清楚,他就用劍鞘敲我手背,然後又唸詩欺負我!」

 眇姑才知沈四絕功力奇高,癩姑造詣遠遠不及。一想起對方有心相讓,油然生起幾分好感,很想問癩姑:「他都唸了些什麼詩?」卻又難以啟齒,這時沈四絕卻笑了,他說:

 「我給癩妹妹唸的,是《詩經》的〈關雎〉篇。」

 眇姑讓他猜透心事,不由自主霞飛雙頰,嘴上卻是不饒人:

 「我又沒問你,要你多事!」

 倏而展開身法,凌空飛去,留下來香風餘韻徒惹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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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關由屠龍師太把守。

 「沈師姪,你要在刀法一道勝過貧尼,還要讓我感到得意。」屠龍師太如是說。

 屠龍師太的屠龍刀法,乃是根據「武林至尊,寶刀屠龍」量身訂做,至強至霸、至猛至剛。刀風乍起敵膽喪、黑光無影枉斷腸。

 同樣的刀法在癩姑手底使出,和屠龍師太本人施展,無論在力量上、速度上,都有著天差地遠的不同。沈四絕想對抗「屠龍刀」,最穩當的方法,就是去求來「倚天劍」!

 但是江湖上有傳言,倚天劍的主人「峨嵋滅絕師太」相較起「北海屠龍師太」,脾氣之彆扭、暴躁兼易怒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說深一點,如果敢挑戰滅絕師太求取倚天劍,何不向周芷若求婚更方便些?因何要執著於眇姑呢?所以求取「倚天劍」對抗「屠龍刀」之方法絕不可行,更何況師太的條件是「在刀法勝過我」。

 屠龍師太把守情關三天,沈四絕全無積極作為,每日裡只是進到「屠龍庵」幫忙雜役、劈柴燒水、切菜做飯,完全不提刀決之事。第三天裡,將近黃昏,屠龍師太把沈四絕叫到佛堂,身旁侍立著眇姑癩姑。

 「沈師姪,三天已過,貧尼只見你操持賤役,不曾聽說找我比刀。」

 「不得倚天劍,奈何屠龍刀?」

 「所以你是放棄了?」

 「師叔容稟:小姪不曾放棄,小姪已經勝利。」

 「喔?」屠龍師太露出得意的笑,「說來聽聽。」

 「小姪在這三天之內,動過切菜的菜刀、劈柴的柴刀,每回提刀都請師叔明示,可是師叔不曾動刀。」

 「貧尼若提起屠龍刀,只怕就是要殺人的。」

 「小姪在這三天內接連不停提刀、用刀,師叔卻不曾拔刀、出刀,既然聲明比試,怎可大意輕忽?而今三天已過,師叔仍不曾舉刀,這場比試──感謝師叔承讓。」

 屠龍師太大笑。

 癩姑聽得不耐煩,插口罵道:「這個公子哥兒恁不正經!師父都沒說比不比呢,就先說自己贏!」屠龍師太示意眇姑說話,眇姑偷望沈四絕,臉泛紅暈,隨即正容說道:

 「沈……師兄自知刀法不敵,所以改採巧計,師父憎惡天下男子,將他們貶得極低,沈師兄若是拔刀相向,只怕死無葬身之地;而今他卻避重就輕,操持賤役──師父的屠龍刀雖然霸道絕倫,劈柴切菜這等小事卻是做不來的,因此在刀法一道是沈師兄得勝,師父卻感到十分得意。」

 聽完眇姑一番論述,不但屠龍師太點頭稱道,癩姑也不由得心生佩服。看看時間不早,屠龍師太將沈四絕叫到跟前說道:

 「沈師姪,最終情關交給眇姑主宰,你們小倆口好自為之。」

 沈四絕和眇姑三目相望,彼此都禁不住羞紅了臉。

             ◎

 「沈師兄。」

 「眇姑娘。」

 「我已立誓終身不嫁。」

 「只要能夠難倒沈某。」

 「沈師兄。」

 「我聽著。」

 「眇姑自入師門以來,長久不以真面目示人,唯有今日對你獻醜。」

 眇姑撥開她披垂在臉上的,緞子一般黑亮光滑的秀髮,遮蓋住的右半邊臉,和左半邊臉沒有太大差別,小巧玲瓏的鼻頭、淡掃微黛的柳眉,一切都在沈四絕想像中、夢中曾經見過。

 唯一想不到的是,眇姑的右眼是隻死魚眼,失靈的瞳仁慘白而混濁。

 「眇姑娘,我……」

 「你現在明白我為何稱做『眇姑』了嗎?」

 「不要緊,我不嫌妳醜。」

 眇姑聞言苦笑、搖頭。

 「要跟我做夫妻,得跟我有『夫妻臉』──沈大俠,你捫心自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身為儒俠的你,做得到嗎?」

 「眇姑娘,這未免欺人太甚。」

 「卓一航心愛玉羅剎,卻不願叛出師門,玉羅剎只能自傷自憐,終於青絲愁成白髮,變成了白髮魔女;我眇姑天生破相,區區殘缺之身,又怎敢高攀你儒俠禮教大門!」

 「眇姑娘,沈某心愛妳是真,不願為愛自毀隻眼──也是真!妳不願嫁我不勉強,但請君子自重,別再找其他藉口侮辱我師門!」

 沈四絕心裡又是激動又是憤恨,他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怒極轉身、拂袖而去,不顧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春意盎然正對佳人,他沈宗儀個人顏面事小,師門榮辱事大,他可以容許眇姑任性潑灑,儒俠門卻不容得這種媳婦進門!

 然而沈四絕的腳步儘快,眇姑的「雲蹤魅影」身法更快,沈四絕還來不及將「浩然真氣」運遍全身,眇姑就已從他唇邊偷走一吻!

 「眇姑娘,妳……。」

 「我眇姑立誓終身不嫁,沈師兄請回吧。」

 「妳……」

 「眇姑今世雖不嫁妳,今生也不會再有別人。」

 沈四絕癡癡望著眇姑飛身離去的背影,心裡頭百感交集,說不出是悲是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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