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少林莫忘《天龍八部》

※本篇文章改編自臥龍生作品《玉釵盟》。

　少俠徐元平年方二十，就已經幹出一件轟動武林的大事，這件事情不為別的，就為他孤身獨闖少林寺，夤夜偷盜《易筋經》。

　自古相傳，少林寺乃天下武學之總匯，尤其《易筋經》更是武林當中人人求之不得的內家奧秘，少俠徐元平以其初生之犢之愚勇，孤身闖少林、偷盜《易筋經》，照理說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但是他卻做到了！

　或者有人會說：「阿武俠小說都是這樣寫，不然怎麼有戲唱？」

　實則不然。徐元平能上少林寺偷盜《易筋經》成功，不是因為他年紀小，不是因為他武功高，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因為他吃得苦又能堅忍，行得端也坐得正，才能令到少林高僧出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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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平獨闖少林寺，夜盜《易筋經》，原本是想進「藏經閣」，翻過了圍牆才發現──他根本不知道「藏經閣」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易筋經》長什麼樣子！

　更有甚者，他一翻過圍牆就給寺中小沙彌發現，警報聲起一呼百諾，不用三兩手，便已給人五花大綁送到「羅漢堂」執法。

　羅漢堂執法僧問明闖寺原由，不由大罵徐元平「糊塗！」因為《易筋經》乃是內家寶典，文字艱澀，非有相當造詣不能懂得。徐元平年方弱冠，不過修練得些粗淺內功，就算把《易筋經》雙手奉上，任他自修，再過三五十年仍然是狗屁不通！

　一番話語義正詞嚴說得徐元平心服口服，甘願受罰留寺三年。執法僧派他打掃藏經閣，聽一位聾啞老僧指揮。

　徐元平每日跟著聾啞老僧掃地灑水，雖然老實卻也老實不規矩，每回看到三十六房弟子在那裡操練「虎鶴雙形」，總是羨慕得快要流口水；看到搭棚大師小巧騰挪的精湛武藝，更是心裡直犯癢，恨不得自己也有這種鴻運當頭。

　他總是想啊，「我都不用搭棚，挑糞都好了！想想看：少林挑糞大師－－勇鬥神州一君！只要能為父報仇，光耀門楣，怎麼樣的名字都好聽。」

　思想至此，「叩」地又是一記爆粟。原來聾啞老僧尋他不著，一時著惱，教訓起人了來著！

　徐元平撫著熱熱的頭殼嘟嚷著嘴，碎碎唸道：

　「整天就知道掃地、灑水，敲人爆粟──怎麼沒看過您老人家練拳行功來著！」

　聾啞老僧似也會意，比手劃腳咿啞了一堆，徐元平不懂手語，但從唇形中讀得：

　「叫你讀書你不讀書──沒事不會去看《天龍八部》！」

　他只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看《天龍八部》就能練武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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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過了年餘，忽有一夜，徐元平好夢正濃，突然感覺到陣陣殺氣，逼得他寒毛起豎、混身不對勁！他掀被跳窗雙掌護身，後頭跟著一位幪頭蓋臉的黑衣人，二話不說起掌就打！

　徐元平自然老實不客氣，起掌還擊，一邊嘶啞著聲音道：「易天行你這狗賊，可不要欺人太甚！」

　黑衣人一聽大驚，竟也失聲叫道：「易天行？你的仇人是『神州一君』？」

　掀開幪面，原來他不是別人，正是處罰徐元平留寺三年的羅漢堂執法僧人。

　徐元平初探少林寺，讓人綁上羅漢堂，就是這位執法僧問的案。也是徐元平心高氣傲，不肯吐實，只說偷盜《易筋經》想要為父報仇，卻惹來眾僧一陣譁笑；執法僧偏要磨他火性，所以發派他掃地灑水，鎮日裡見得就是一位聾啞老僧，別無可談。

　經過這一年半載的仔細觀察，他發現徐元平的確報仇心切，意念定堅，就像三十六房的俗家弟子，無不是有著滿腹苦衷以及滿腔熱血。計上心頭，假裝仇敵夤夜偷襲，終於從徐元平探出真相：

　原來他的仇人不是別人，就是大江南北天下武林總盟主，「神州一君」易天行！

　「本座聽得江湖傳聞，說神州一君不但溫文儒雅，兼且深得人心，是武林中人人稱讚的大豪俠，真君子，怎麼會是你殺父仇人？」

　「大師有所不知──易天行欺世盜名、偽善行惡，表面上裝得寬容大度，德比孟嘗，乃是人所共敬的武林盟主；誰知他暗地裡卻操弄眼線爪牙，遍布黑白兩道，凡有不順心者一律殺之。」

　徐元平跟著講出他結義叔父「金老二」所說的，關於徐老三（徐元平之父）無故遇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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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老二跟徐老三都是再平凡不過的武林中人，兩人經常聚在一起喝酒。

　某天晚上，兩個人都喝醉了，不知怎麼地談起來武林盟主「神州一君」，金老二發酒瘋，對人大叫道：「易天行是大笨蛋！」

　頓時滿座鴉雀無聲。

　徐老三也醉得厲害，照樣發酒瘋，只是他喊的是：

　「易天行是大壞蛋！」

　其時更是落針可聞。

　離開酒家之後，金徐二人分道揚鑣，結果卻有天壤之別。

　金老二給人拖到暗巷「蓋布袋」，幾十個人圍著他一陣亂打，一邊打一邊還嚷嚷：

　「打爛你這張狗嘴，看你敢再侮辱盟主！」

　金老二給人幪頭亂打，因為「侮辱武林盟主」，只得自認倒楣，回家敷牛屎療傷了事。

　但是更奇怪的一點是，他從此以後沒有再見過徐老三，就連跟熟朋友提起他的名號，大家都是如臨鬼神，簡直的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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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什麼？罵易天行『大笨蛋』會挨打，所以神州一君不是好人？」

　「大師有所不知──我金二叔咒罵易天行而遭人圍毆，是因為他『侮辱武林盟主』，受到好事者出手教訓。但是我爹親……爹親他罵易天行是『大壞蛋』，便從此以後自武林除名，這表示……。」

　「能表示什麼？」

　「表示爹親在無意之間，洩露了神州一君的大秘密！」

　執法僧默然。

　徐元平還待再說，卻教執法僧揮手阻止。

　「三日後聽我處置。」

　執法僧如是說。

　這之後的過程發展，就像《玉釵盟》書中所寫，徐元平從灑掃「藏經閣」的職位改派到「悔心禪院」，終日面對的是少林妙僧「慧空大師」。

　這位大師甚有來頭，昔年也是有名僧俠，不但修練《達摩易筋經》到達「黑級浮屠」的無上境界，甚至還身懷重寶「戮情劍」。只可惜因為情孽糾纏，一時踏錯，導致他受師命遺訓，自囚自守「悔心禪院」，其時已逾六十年。

　慧空大師乃是性情中人，雖然不知「神州一君」如何的佛口蛇心、操弄私權，但是他體恤徐元平矢志復仇的苦衷，居然也不教他《易筋經》，而是用本身修練的「黑級浮屠」無上功夫替他通關破穴。因此當他夜遁少林之時，徐元平的內功造詣已不遜於武林一流高手。

　徐元平經慧空暗示，鑽狗洞夜遁下山，正式地告別少林。臨行前又去藏經閣探望聾啞老僧，那老僧看著他只是搖了搖頭，比手劃腳了幾句，以唇語示意道：

　「你還是沒看《天龍八部》。」

　徐元平始終不懂，《天龍八部》到底有何重要？後來他和博覽群書的「南海奇女」蕭奼奼戀愛交往，提起年少時這段軼事，瞭解了老僧的一片苦心，才知道當初不聽老僧言，白白地吃虧在眼前。

　──少年仔，老和尚真的沒有騙你，沒事有空要看看《天龍八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