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7日 星期六

司馬翎的神氣雙劍

 《劍神傳》和《劍氣千幻錄》這兩部小說是雙胞胎兄妹,吾人稱之為「神氣雙劍」。他們的成書時間,根據年表來看,《劍氣千幻錄》是1959,《劍神傳》是1960。次序上略有分別,但是據可靠消息指出,作者司馬翎當時是左右開弓同時並寫而得的。以下文章將要討論二者之間之異同:

前修未密,後出轉精

 《劍氣千幻錄》在筆法方面比較單調,故事演進平舖直述,每講到過往回憶必定大肆插補。這種模仿還珠樓主等民初舊派武俠名家的敘事方式首見於司馬翎處女作《關洛風雲錄》,明明是關中、洛陽一帶的英雄故事卻可以中途岔開大寫苖疆歷險;《劍氣千幻錄》裡頭還改不掉這毛病,幾個老先覺偏愛講古說書。其實認真說來,《劍氣千幻錄》裡頭收錄的幾個「別傳」故事還都相當精彩,不乏可看,只是打斷故事節奏,徒增閱讀障礙,倒教人覺得「不是善類」。

 反觀《劍神傳》的架構,或許是水到渠成,或許是福至心靈,總之不管怎麼說,本書在結構方面並沒有像《關洛》《劍氣》二書那樣嚴重的插補問題──因為作者是利用「愛情」這樣撲朔迷離、曲折離奇的故事元素來使劇情幽深難明,延長小說壽命。

 有鑑於「愛情」是古往今來通俗文化至尊無敵放射性強的必要元素,光兩字「愛情」可以造出千百座核能發電廠!作者既然運用得當,自然也產生了相當程度的巨大能量來使小說工廠運轉正常,並且不需要顧慮燃料本質是否精純。

 事實證明,作者在書中醋海翻波,置入「正邪二公子」與石軒中鼎足而三同把朱玲大玩4P是相當正確的選擇──您沒看金老爺子,活到老學到老,都八十幾歲的人了,仍然不落流行,塗塗改改增增刪刪縫縫補補釘釘!也不過就為了讓男主角多生幾隻腿來劈。

結局互補,雙劍合璧

 「神氣雙劍」兩兄妹很有趣的地方在於,他們都講「比劍」,主角都想爭奪「天下第一劍」,可是兩部故事的兩個主角在同樣關鍵的時刻發生了不同的際遇,這使得兩書之間多了一種互補有無的趣味,亦即筆者所說的「雙劍合璧」。

 《劍神傳》裡頭「劍神」石軒中是個多情種,不愛江山愛美人,除了朱玲他什麼都不想要;輸了朱玲,贏了世界又如何?所以他竟然可以罔顧「劍神」英名,比試時棄權認輸,就是怕不小心得了「天下第一」的封號,往後整天有人上門討教,都沒時間生小孩。這種行為你可以說他浪漫,也可以說他很孬,但不管怎麼樣,虛名總是在的。他捨去「孤傲劍神」卻換來「全民情聖」。這結果,恐怕是連作者本身也所料未及的。

 《劍氣千幻錄》與《劍神傳》結局互補:石軒中愛老婆,甘做烏龜不出頭;鍾阿荃老婆愛,臨門一腳用力踹。看過原書的人都知道,鍾荃對決玄機子,「戊土」架「丙火」,五行寶劍不分勝負;可是薑要老的辣,鍾荃縱有天縱之才,黃毛童子雞怎鬥得贏百戰老蒼鷹?要不是他有「賢內助」發動girl-power硬拗死對頭以「癸水劍」相借,要想「劍霸天下」還真是任重而道遠。

 同樣的一場比劍,石軒中因為老婆輸了,鍾荃因為老婆贏了。石軒中棄戰認輸,鍾荃僥倖得勝。兩人同樣都在實踐自己遠大的理想、抱負,卻走上了天壤之別的歧異道路。就這個橋段而言,司馬翎的設計是非常週到的,他讓兩部書的讀者都看到完美結局,可是又不會覺得老調重彈。

 要說司馬翎天賦異稟我絕對承認,但是我更相信他研讀《蜀山》功力驚人──這書啊,非是讀得刻骨銘心了,不能夠出手便是「雙劍合璧」;《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學太極劍也是這道理,熟到全忘光,動手便「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