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短] 董橋的〈薰香記〉

篇名：薰香記
收錄：這一代的事
作者：董橋
出版：OXFORD　牛津大學出版社
初版：1986年　臺灣圓神出版社
此版：2010年
特殊：收錄董橋的「武俠小說試作」及簡評

　董橋是香港著名的散文家，元人每每注意到他的書，都是因為OXFORD的精裝書很漂亮，今天要講的〈薰香記〉是董橋諸多作品中，唯一的一篇武俠小說試作，說是「試作」因為它並不是真的「小說」，倒比較像是小說的楔子，起了一個頭，佈局還未開展，就先把故事收束了，結尾留下無限的懸念供讀者想像——因為這樣的作法，不太當它是「小說」來讀，但是確有可觀之處，以下跟讀者分享：

　〈薰香記〉原文只有兩千字，六頁的篇幅，非常的短，但卻很精煉。故事的角色總共三個人，那老人（不知名）、碧眼海魔和可香。可香是一位二十二歲的少女，「那老人」是她的生身父親，「碧眼海魔」是她的養父。從故事後面的短評我們可以知道，這三個角色分別影射香港（可香）、英國（碧眼海魔）和中國（那老人），董橋在1986年寫的這個政治寓言，關心的當然是九七大限的香港前途。

　這故事主要是說，那老人，或可稱之為「中原大俠」，曾經遭到「碧眼海魔」夥同異族擄掠，家破人亡痛失至愛，不但女兒給人抱走，祖宗留下的三件寶物「薰香爐」、「寶劍」和「玉珮」也都在海魔家裡足足放了二十二年！中原大俠此番上門，就是要跟「碧眼海魔」討回這三件寶物。

　仔細看故事我們發現，其實中原大俠跟碧眼海魔是約定好的，二十二年過了他要來索還三件寶物，不給還就開扁！根據書中設定，碧眼海魔從前一度很厲害，但經過了那麼多年他也已經老了，功力銳減；而中原大俠經過二十二年的勵精圖治，也早就不是吳下阿蒙，為了要索還三件寶物，他可說是不惜一戰。

　然而在這三個人的互動過程中，兩個老男人所關心的，都只是那三件寶物何去何從，少女該跟誰姓好像不是非常重要！一邊是生父，一邊是養父，左右都不管堵爛了自己，可香這個有名沒姓的少女，居然趁著兩個老阿伯在爭奪香爐的過程中，偷偷取走寶劍玉珮，跟著又回頭露了一手好功夫，讓中原大俠跟碧眼海魔也都不敢小覷。「怎麼，爸爸可以不要女兒，怎見得女兒就不可以不要爸爸！」可香最後這回馬一槍的「女兒當自強」，好像在期待著什麼，也像在暗示著什麼。

　看〈薰香記〉主要著重在董橋的描寫，兩個老男人一個年輕女人，可香是美少女自不待提，中原大俠只聽聲不見人，只有「碧眼海魔」須注意。原書第158頁：

　（前略）這海魔身材魁梧，金髮蓬鬆，滿眼濃鬚，雙目透著藍光，手裡提著一根龍頭拐杖，約莫五六十歲年紀。那老人（中原大俠）見他衣領敞開，胸口茸茸金毛叢中，依稀辨出一幅美人魚刺花紋（他把小美人魚刺在胸口），舊恨新愁一時湧上心頭.....

　武俠小說出現外國人會讓讀者指為「瞎說」，但並沒有明文規定不可以。金庸在《倚天屠龍記》置入「海狼」Wolf Larsen，騙大家說他叫「金毛獅王」；古龍也在《楚留香傳奇》假造日本留學生「天楓十四郎」偷渡日本劍道，所以「碧眼海魔」很奇怪嗎？在胸口刺青小美人魚是有點兒好笑，可是連元人自己都摹仿臥龍生寫「碧眼道人」哩！武俠小說本來就有無限多種可能。

　董橋的〈薰香記〉元人講到這裡要做一結束了，中原大俠「愛寶物，不愛女兒」的個性始終沒變。可香雖有一身功力不弱，自立離家，她將何去何從？這1986年的政治寓言，時至今日仍然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