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俠339：不肖生說「刺馬」故事（之九）

　這一回筆記下去，大概連續好幾回，都是在講鄭時如何和柳家姐妹結緣，這是故事的重要關節。柳家姐妹是馬心儀奪朋友妻、殺結拜兄弟的重要關鍵，沒有弄清楚這一點，「刺馬」故事根本沒有意義。張汶祥刺馬之後，自首投案，也是要爆料這段醜聞，讓天下人笑話，馬心儀是一個如何不忠不義的淫邪之人。

　「刺馬」故事當中，柳家姐妹雖然只是給男人當成道具一樣搶來搶去（如同秦昭襄王／藺相如爭和氏璧），但她們並非是花瓶角色，不肖生對於人物設定相當下功夫。從介紹她們的身世背景開始，有感覺不肖生刻意的，要把角色份量加重——鄭時殺了柳家小姐的父親，還要誘騙人家女兒，這種事情讓權謀詭詐的馬心儀知道了，讀者覺得會發生什麼事呢？以下故事繼續。

　鹽梟兄弟雇的船隻，因避免和柳家姐妹接觸，次日東方才白，船就離開了黃鶴樓。船行到第三日中午，忽然刮起大風來。同行的船隻，已有一隻重載的給風打沉了，各船上的人都害怕起來，只得搶到背風的汊港（溪水、流水的分支，並不是真的「港」）裡停泊。汊港小，停泊不了許多船隻。後來的船，就只得靠近淺水沙灘，使船底擱住不能轉動，以免被風刮到江心裡頭去。

　不肖生寫行船避風的這一段，以故事觀點而論是累贅，但對於編劇創作者卻是補帖。電視電影裡面通常「交通」的情節不會有重點，都是用過場，反正一路平安，角色就達到目的的了，除非中間有插曲，橫生枝節，不然不論角色開車或騎馬，甚至坐飛機坐船，直接發生在交通工具上的情節倒比較容易，依交通工具的便利性而發生的情節還比較難。

　古典小說注意故事線的連續，不肖生要寫鹽梟兄弟跟柳家姐妹重逢，之後有英雄救美，然後才滋生愛情——但問題是「重逢」的情節怎樣安排？船要怎樣才能再遇上同一條船呢？重點就是這陣大風。

　不肖生寫到江上颳起大風，大風很厲害嗎？同行的船隻有一艘重載的，已經給風打沉了，果然厲害。搶到「背風的汊港」這又是什麼意思？元人想到1951年的電影《The African Queen》（非洲皇后號），電影大部份的情節都發生在船上，「非洲皇后號」是一台破爛的老舊蒸汽船，男女主角要駕著她去給納粹軍艦行自殺式攻擊。

　《The African Queen》大部份情節都發生在船上，故事線順行或停滯都跟船的遭遇有關係，關於「船」的情節要怎麼編，看這片很好瞭解。不肖生講的「船停汊港」「船停沙灘」為什麼會有先後順序？汊港是江河的分支，船停汊港只是說，我們本來在主要河道航行，水深水急，風大的時候船不好走，還會給風打沉，所以彎進小路拋錨（河道的小路即是汊港）可以躲一下風。因為汊港是江流的分支，水不甚淺，要再起動時比較方便，是一處較佳的地利，所以動作快的船都會選擇卡位進汊港。

　如果船停不進汊港，就要停淺水沙灘，淺水沙灘比較差嗎？基本上，船停沙灘避風，就是直接把船身「卡」在沙灘上，動彈不得。避風的時候當然順便，反正就躲嘛，船動不了又有什麼差別。可是風頭過了以後，船身要怎樣作動呢？就是要有人下沙灘推船，一直推到人會滅頂，船能移動（可以撐篙前進）才可以回船上，船停沙灘是這個壞處。

　這一回筆記又在塞資料，沒什麼情節，可是看不肖生寫故事，他的人生經驗有時遠比他的故事情節還要精彩許多。欲知後續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