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8日 星期五

江湖奇俠83:夜裡爬樹會看到什麼

 《江湖奇俠傳》筆記寫到現在,進度約莫是第二冊的第166頁,講到的回數是第三十九回「陸偉成折桂遇奇人 徐書元化裝指明路」。這一回要講的筆記就是這兩個人,一個叫陸偉成,一個叫徐書元,我們要用一回的時間把它講完,因為這兩人只是穿針引線,真正的大關目在後面,不肖生要開講常德府烏鴉山的「朱三師伯」跟「朱三伯母」的故事。

 「朱三師伯」和「朱三伯母」是一對夫妻檔的劍仙,也是很有資歷的,開頭第二回,柳遲壁角偷聽那邊,他們出現的形象,朱三師伯是一個儒衣儒冠、鬚髮皓然的老者;後面跟著一個頭似雪,髮如雪的老太婆,就是朱三伯母。

 柳遲猜想這老太婆的年紀,必已在八十開外,然手中所拿的一條拐杖,是水磨純鋼的;杖頭一隻金色燦然的鳳,那鳳的身體比茶杯還大;鳳尾聚起來,恰恰一手把握得下;彎彎曲曲的三尺多長,便成了一條拐杖;估計這拐杖的重量,至少也得五六十斤;那老太婆提在手中,如尋常的老人拿著一條極輕巧的竹杖相似。

                ──《江湖奇俠傳》v.1 P.27


 要介紹這對重量級的劍仙賢伉儷,不肖生少不得又要仔細舖陳,大炒一番,今回故事要談的陸偉成,就是這大段故事當中會運用的穿針引線人,徐書元是他寄宿家庭的廚子,不肖生光用這兩人就編出了一段奇情故事。

 陸偉成的爸爸叫陸文良,常德人,家境富裕,天性純孝,中過一舉之後,就在家奉事老母,這個揭過便罷。

 陸偉成生來絕頂的天資,小時了了,六七歲就能信口唸出詩來,吐屬非常名貴,八歲的時候見得陶文毅公,很得他的賞識,便留在身邊讀書。其時陶文毅公正任兩江總督,陸偉成就跟著留在兩江衙門讀書。

 陸偉成生性聰明,卻也頑皮,知道衙門裡就屬陶文毅公頂要緊,除了他誰都不怕,白天不肯用功,到處玩耍,夜裡才發狠起來認真讀書,然而陶文毅公只要他功課好,對於這些舉動,全不顧問。

 說到這裡元人又要講到《天蠶變》,想那雲飛揚在武當山習藝,不也是類似的遭遇嗎?白天要忙打雜,應付眾師兄的欺負,夜裡跑到樹林子裡偷哭,結果遇上神秘黑衣人,拜他做師父,得傳絕世武功,其實這種情節在《江湖奇俠傳》裡頭早有記載。

 總督衙門後面有個花園,園裡幾株丹桂。這年秋天,丹桂開得極盛,陸偉成的房子靠近花園;夜深讀書,一陣陣桂花的香氣飄入鼻孔,真是「花氣薰人欲破禪」,陸偉成起了頑皮性子,想摘個幾株摘在瓶供養,卻因夜已深,不敢走到花園裡,祇得坐到天將近發亮了,能勉強辨得出途徑,才獨自出了書房,走到園裡。

 一看幾株桂花樹都很高,陸偉成個子矮,攀折不著!於是爬上樹去,卻沒想到,因此看見了奇異景象,改變了他的一生。

 說到這裡元人要岔開話題,不肖生寫《江湖奇俠傳》這時候,武俠小說還沒有一個固定的形式出現,很多公式都是在不肖生之後才慢慢補完圓熟的,也因此我們看《江湖奇俠傳》常常可以生出很多聯想。

 陸偉成爬樹這情節,首先是想起《天蠶變》,繼而也想到Italo Calvino《樹上的男爵》,假如陸偉成爬上了桂花樹永遠不下來(當然不太可能),其實這事就會因此發生;而爬一個樹就進入另一空間的這個想法,跟C. S. Lewis的《獅子。女巫。魔衣櫥》不是又很像嗎?要扯的話連Alfred Hitchcock的《後窗》都可扯上關係,不過那就離正文太遠了。

 陸偉成爬桂花樹,到底看到了什麼?其實是一個男人,男人在梳頭。你說奇怪,為什麼要特別強調男人梳頭?因為清朝人是綁辮子的,要綁辮子那頭髮要很多,所以男人頭髮也很長,男人也要花時間梳頭。

 男人梳頭不稀奇,男人梳頭梳成「超級瑪莉」就很怪異。怎麼說呢?因為這人先朝後梳了一會兒,即將頭髮覆在前面,彎腰低頭,一把一把的朝前梳著;祇梳得大小的火球,滿頭亂滾;天漸漸的大亮,火球也漸漸的消滅。

 梳頭會梳到跑出火球來,那不是跟「超級瑪莉」吃了火花的效果一樣嗎?

 男人梳好了頭,把頭髮披向背後,頭抬起來一看,哎呀!原來是總督衙門的廚子,叫做徐書元。陸偉成叫破徐書元,說「你頭上有火!」徐書元當做騙小孩子,硬說他眼花看錯,其實陸偉成只是小孩心性,想要學著梳頭有火球,挺好玩兒,沒想到這是人家生死攸關的奧秘。

 陸偉成看徐書元反應奇怪,連連否認,猜到他是有心不教,於是欲擒故縱,先放他走,待到日後再加盤問,非要他教學梳頭梳出火球不可!卻沒想到次日造訪徐書元他家裡,他的妻子哭哭啼啼,說是徐書元已經害急病死了!

 這情節瞞得過別人,須得瞞不過我!元人的眼睛尖,一看就知道,徐書元肯定不是真死,而是詐死,為了要躲避陸偉成的追問而詐死,因為秘密不能傳將出去。元人本來猜想,徐書元肯定是參加了「柳生奔草」什麼的之類的大行動!但轉念又想,秘密遭人叫破是徐書元自己的疏忽,所以應該只是單純的詐死,藉此斷除陸偉成的求知欲望。

 故事下一段陸偉成已經十五歲,坐在忠孝東路,黑頭車裡面(喂)。

 陸偉成在兩江總督府裡讀書,讀到有成已經十五歲,在常德城隍廟,碰見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這人不是別人,就是當初讓他叫破「頭上有火」悄悄詐死的徐書元!徐書元說,是為了感謝他當年送給他妻子的奠儀幾十兩銀子,於今既然沒死成,兩人再相逢,說不得他要出面來謝謝他。

 這時陸偉成的知識比較充足,有猜到徐書元大概是白蓮教一類的人物,然而他也並不避諱,仍說想學法。徐書元感念他沒有洩露秘密,知道他想學法,便指引他到常德烏鴉山去找一位「朱三公子」,這位才是正宗地道的劍仙級人物。

 朱三公子名叫朱鎮岳,夫人名田娟娟,兩個人都是劍仙,只是外表裝成鄉紳淑女,沒有人知道他們其實超凡入聖。陸偉成十五歲時,朱鎮岳已經五十歲了,儘管如此仍然叫做「朱三公子」,到柳遲那時候才叫做「朱三師伯」,並不是他師門排第三,而是他家中排行老三。

 前文引述朱三伯母(田娟娟)年紀已八十開外,還能拿純鋼的鳳頭拐杖,顯見武勇過人,事實上他們兩個也是不打不相識,是打了一個兩敗俱傷才結成鴛侶的(笑),不過不肖生沒有詳細說明,目前還沒。

 徐書元跟陸偉成指引完朱三公子的事,瞬即消失不見,因為他還在跑路當中!從後來清廷官差的補述當中我們得知,徐書元真的是白蓮教中人,亦即清廷眼中的「反動份子」,姓徐名樂和(徐樂和),因他鼻頭有顆紅痣,大家叫他「徐疙瘩」,前幾年在寶慶、常德、武周一帶犯案如山;統湖南省繪聲繪影地捉拿他,沒有人能見著他的面。

 徐書元假裝乞丐跟陸偉成會面,其實官差看在眼裡,但為什麼早不捉呢?原來還是膽小怕事,等到人家消失蹤影了,才跟著出來大聲嚷嚷,果然官僚得可以。陸偉成和徐書元的穿針引線到此告一段落。接下來的情節要轉入「朱三公子」朱鎮岳的人物小傳,這個就是真正的大關目,講到後來連笑道人也會扯進去,大家會知道笑道人俗家姓甚名誰,究竟為何出家;甚至連朱復、胡舜華、朱惡紫等人的婚姻大事也都會一一交代,敬請期待。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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