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賣] 萊蒙托夫的《當代英雄》

　當初「櫻桃園文化」出版俄國經典文學，契訶夫《帶小狗的女士》和屠格湼夫《初戀》我都很歡迎，因為都是聞名已久，苦無俄文原譯版可讀的鉅作。但是出到《當代英雄》我真有點傻眼，因為從沒聽過萊蒙托夫這位作者，而且書名好像武俠小說（內容也頗像），我甚至懷疑，「咦，這真的是經典文學嗎？」感覺非常通俗易讀的樣子。

　《當代英雄》說是俄國第一本長篇小說，影響所及非常之廣，且不要論術業有專攻，就講萊蒙托夫的資歷，他出生的年月比屠格湼夫、杜斯妥也夫斯基、托爾斯泰等人都還早，而且又英年早逝（二十七歲時死於決鬥），熾烈燃燒的孤傲青春不管是寫敘事詩或寫小說都有傲人成就，甚至元人更想讀的是他的詩作。

　在書店幾次翻開《當代英雄》都覺得不太習慣，因為萊蒙托夫的敘事手法，無法用一般的小說體例去歸類，他在五個段落當中採用了三種以上的敘事手法，但是都在講同一個人，就是主角佩喬林。初開始的〈貝拉〉是某個派駐到高加索山的軍官的遊記，在遊記之中講到他和一個老軍官「馬克辛．馬克辛維奇」偶然巧遇，透過這位老軍官得知有一位奇人（也是軍官）叫做佩喬林，他在高加索上這帶發生的愛情冒險。

　 再來的〈馬克辛．馬克辛維奇〉則是作者（那個無名的軍官）和馬克辛．馬克辛維奇再次相逢，並且直接見到了佩喬林。第一段故事是作者間接得知佩喬林是誰，第二段故事是作者對於佩喬林的直接認知，萊蒙托夫在兩個故事當中分別介紹佩喬林，卻讓讀者和他的距離漸漸靠近。

　再來進入的是佩喬林的日記，他自己寫自己，這個就很妙了。除了敘述故事情節之外，還可以透過佩喬林的自我剖析得知他的心理狀態。佩喬林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到底為什麼要做出這些奇怪的事？是因為好玩嗎？是因為無聊嗎？還是刻意要跟某人某事對抗？

　萊蒙托夫說，《當代英雄》寫的是一種典型，元人感受非常深刻，因為佩喬林的行為舉止完全就像是柴田鍊三郎筆下的虛無情俠，然而不同點在於，柴田鍊三郎筆下的人物用盡一切努力想要掙脫命運的枷鎖卻不可得，最後只好認命；佩喬林卻有一種「不管付出多少代價，犧牲多少性命，我就是我，我就是要跟命運相對抗！」的孤傲情懷，如果做為典型而言，其實金庸筆下的「東邪」黃藥師應該是長得佩喬林這個樣子，還珠樓主的「神駝」乙休也應該是如此。

　《當代英雄》在看的時候，第一篇故事〈貝拉〉會花最多力氣，因為無名軍官的見聞夾雜「馬克辛．馬克辛維奇」的敘事口吻，會讓讀者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誰在說話，在說什麼？」但其實這種方式金庸常用，《笑傲江湖》書中由儀琳口說，帶出田伯光與令狐冲決鬥一事，就是〈貝拉〉的敘事方式。

　看過一篇之後，只要把焦點對準主角佩喬林，再來就都不會錯了。佩喬林此人，性格非常像楊過，而且是「無修正，無造作」的純真自然版。佩喬林一如萊蒙托夫，有著作者的影子，如果他（不管是人物或作者）活久一點，就變成「黃老邪」，既然只活二十七歲，就只能是「楊小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