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不肖生描寫不肖道者萬清和，一直在強調他的茅山道術。萬清和跟著茅山末底祖師學了點皮毛功夫，因不守戒律驅逐下山，儘管如此，他那半桶水的不純道術也是唬得眾生一楞一楞的，因此作到山大王。讀者可以想像《射鵰英雄傳》當中，梅超風和陳玄風偷盜《九陰真經》煉就「九陰白骨爪」的情形，萬清和的道術大致上就是「九陰白骨爪」的等級，駁雜不純，又走上邪魔歪道去。
萬清和會找上朱復，因為他會占卦，占卦又不精準，只知道他要找的童男女在香山縣出現，可是他要怎麼找呢？難道上人力銀行張貼廣告「徵有根基的童男女一對，血要多、質要純，以俾取血煉劍」嗎？當然不是。
因為判斷孩童命格需要命相八字，所以萬清和找來香山縣全部的算命先生，讓他們講講自己是否曾經相過這類人，相命先生的眼光最準，情資搜集八九不離十；歸納整理之餘再做具體行動，萬清和就是這樣找上方濟盛的，假扮孩子走丟的夫妻檔只是演戲而已。
萬清和其目的就是要把朱復、胡舜華從方濟盛家中騙到自己手裡，因為朱胡二人那時迷藥效力未失，根本死無對證，方濟盛就算再謹慎也不可能猜到有人願意白騙小孩回家養，而且是為了取血煉劍。
再來的情節就有點像童話故事，只是多加了點人情味。萬清和修煉邪法感情淡薄，原本打算速戰速決，儘快要把朱胡二人獻祭煉劍，卻是妻子王氏不許。王氏婦人三十多歲了，膝下無兒，看著朱、胡這兩孩子天真可愛，一口一個「媽」的叫著，怎麼樣心也軟了，硬是不許萬清和拿他倆煉劍。
萬清和起初還諾諾允可，後來真逼急了，差點連妻子都要殺去！幸而這中間發生了一些波折，首先是他一個接受朝廷招安的對頭帶兵來攻，萬清和為求脫身只得先叫「爬山虎」李來順也接受招安，自己則帶同妻子王氏和朱、胡遠走興寧縣。沒想到離群索居反倒不得安寧，因為妻子王氏打死都不讓他拿孩子煉劍，萬清和逼到急了只得拋下妻子，自己帶了兩個孩兒跑到南嶽衡山，就在那裡遇見了智遠禪師。
智遠禪師第三次出場，形貌大異尋常：
萬清和見朝山的如此之多，正躊躇不得計較，忽見從人叢中，走來一個高大和尚。身披一件破爛袈裟，袒出左邊臂膀來，又粗又黑，筋肉突起；汗毛疏疏落落，也粗得和鬚髮一般；托著一個鉢盂，比五斗栲栳還大；濃眉巨眼，很透著幾分凶惡！
──《江湖奇俠傳》v.1 p.347
不肖生三寫智遠禪師，總算他不再只是一個「身形魁梧的和尚」，有了比較多的相貌形容。但是很妙的是，這般形容跟前兩次出場完全對不起來！而且從萬清和眼裡看來，此時的智遠禪師分明是一個醉羅漢，只有鉢盂是三次出場都不離手。
智遠禪師既然出場，所有的謎底也都要解開了！首先萬清和給他嚇得屁滾尿流，童子劍煉不成，還要幫人家帶小孩、做白工。再來智遠和尚的身分也揭曉，還有眇目老尼究竟是誰，這一切謎底通通解開了！
原來智遠禪師是茅山末底祖師的好朋友，道行極高，能乘龍出入滄海，本是豢龍使者降生。這一段描述就解決了之前向樂山的疑問，「智遠禪師是有什麼道術，能在三天之內來回湖南和西安？」他豢養八百金魚，坐化木龕修道，這一切的啞謎也都得到解釋。
因為智遠禪師的道行極高，真真正正的「未卜先知」，才能知道朱復之將死、朱家之覆滅，前面所提情節，包括朱復弱死轉生，眇目老尼搭救朱夫人等，都是智遠禪師暗中促成的。而元人之前的瞎猜，說智遠禪師用來救朱復那小半杯白漿，其實是「龍血」，好像也矇對了一半！
說到眇目老尼，她是五華山水月庵的住持，法號「了因」，年有七十多歲，本是智遠禪師的同門師姐。她的道行遠在智遠之上，只為煉丹時燒瞎了一隻左眼，遂發憤在五華山中，找一處人跡罕至的所在，親手誅茅闢草，復募化十方，建造了一座水月庵，一心一意的在庵中修練。
智遠掛單千壽寺的那段時間，因為朱復劫數未除，不能離開廣東，每日裡都到水月庵與了因師太同證道果，自然也談起朱家的劫數。智遠拜託了因師太幫忙解救朱家女眷，朱復的劫數仍由他來化解，這段補述接續前文，就可以說明為什麼智遠化了朱復當徒弟之後，又會出現眇目老尼來通風報信。
元人筆記寫到這裡，又要岔開一段故事，就是朱家在遭潮州府衙役抄家的時候，了因師太出現在即，原本是打算連朱繼訓也要救的！可惜一時之差，只救了朱家其餘女眷。那個時候了因師太有感嘆說：「天數果難逃！不然，貧僧在路上，也不至有那些耽擱了。既是施主（朱繼訓）安命，貧僧救夫人、小姐去罷！」
下一回筆記，續談了因師太。究竟她在路上碰到什麼要事，居然會耽誤時間，讓她來不及救朱繼訓呢？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