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24日 星期日

復仇者的麻煩事




※本篇文章改編自古龍小說《邊城浪子》。

 「不要逼我出刀。」

 傅紅雪對著面前那位自稱「神刀郭威」的,高大威猛的紫髯老人說。在老人背後有二十八名男女,長幼有序,披麻戴孝,全身縞素──這些都是郭威老人的兒媳子孫。

 「我一出刀,你們都會死。」

 傅紅雪從來不撒謊,他的刀更誠實。

 神刀郭威硬挺著胸膛,怒目瞪視著傅紅雪,倒持的鬼頭大刀也不由自主擺開門戶,二十八名兒孫更是嚴陣以待。青竹竿上掛著的那條白麻布,上頭四個大字墨跡未乾。

 ──傅紅雪,殺!

 到底是要殺傅紅雪,還是要讓傅紅雪殺?

 現場情勢劍拔弩張。

             ◎

 「入你個直娘賊,先人板板的傅紅雪,我神刀郭威就算殺不了你,至少也可以讓你殺,我郭家莊老小二十九名,怕不讓你殺得手痠!」

 郭威說罷狂笑,手中的鬼頭刀「嗡嗡」連響。人群中傳出來「爹、娘,我怕!」然後是連連不絕的巴掌聲:「混帳東西!痛一下就過去了,有什麼好怕的!」跟著連屎尿的臭味都散出來了。

 「既然你連我都殺不了,又如何殺得了──他?」

 傅紅雪目光如炬,直視著神刀郭威──這個同樣也號稱「神刀」,口才比武功還好的老人,他會是十八年前,梅花庵雪夜滅門的凶手之一嗎?

 郭威聞言更怒更急,揚起鬼頭刀衝鋒直進,「殺啊──孩兒們,跟住上!」

 傅紅雪眉頭微微皺起,右手已然扶上刀柄,便在這時──

 「噹!」

 郭威手上的鬼頭刀破空飛去,正正插在「節婦坊」三個大字的「節」字上頭。人群中孩子嚇得嚎啕大哭,婦人家泣聲苦苦哀求,神刀郭威左手扶著右手,眼中所見是一處震裂的虎口。

 「傅紅雪,不准殺人!」

 居然是葉開來了。

             ◎

 葉開每次都像是從天邊來的。

 他像一隻怪鳥也似,展開雙臂飛到「節婦坊」近前,無視於傅郭二人中間的殺氣,像落葉一樣緩緩飄墬到傅紅雪身邊,臉上永遠掛著止不住的笑意。

 「你要敢飛過我頭頂,我就劈了你。」

 傅紅雪如此說道,葉開訕笑著想要搭他肩膀,想一想還是不要的好。

 「喂,你們在幹什麼,光天化日聚眾殺人,眼裡都沒有王法了嗎?」

 「這位少俠請你離開,老夫郭威有些私怨要和這先人板板的直娘賊處理。」

 傅紅雪輕輕地「哼」了一聲。

 「處理什麼?看你們這群王八羔子,一個個如喪考妣的,想死也不先買棺材!傅紅雪的快刀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幫助人』的!看你們這鳥樣也知道,一定是經濟不景氣,大家沒工作,想找死又怕留臭名,所以乾脆找上跛腳羊,死也死得痛快一點,死也死得英雄一點,是不是這樣子?」

 此言一出,滿場皆怒,不但郭家男女同仇敵愾,連帶傅紅雪也跟著握緊刀柄,雙眼覷準了葉開後頸。

 當今世上,沒有人可以叫他「跛腳羊」而不死的。

 葉開像是渾然不覺,講得口沫橫飛指天劃地,忽然間往前一仆!「清」的一聲削落了幾根頭髮,傅紅雪像是動都沒動。在這「清」的一聲之後,葉開已經和神刀郭威拆解了三招兩式,郭威的鬼頭大刀也轉移到了葉開手中,郭威的表情是又驚又怒,而葉開仍然笑容可掬。

 「傅紅雪出刀就要殺人,絕對不會有轉寰餘地。如果二位非要打上,就讓小可葉開先行獻醜吧!且看我葉開祖傳的『葉家刀法』──」

 葉開在傅、郭之間演練了幾式刀法,傅紅雪看來平平無奇,只是更認定「葉開的刀實在很慢。」而郭威的表情卻是驚恐莫名,退步顫聲道:

 「十八路無敵神刀『雷在澤中』!你是白、白……。」

 「白什麼呀!我姓葉名叫開,姓葉不姓白。」

 「你是白、白天……。」

 「你永遠不懂我傷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葉開突然唱起歌兒來了,傅紅雪皺眉連連,二十八名兒孫也有人跟著偷笑了。

 郭威經此一鬧,臉上稍微恢復了血色,長長嘆了口氣,對著傅、葉二人說道:

 「白天羽生的好兒子,我郭威空負『神刀』之名!」

 一回身接過兒子遞來的鬼頭刀,反手一揚!

 斷臂帶血飛上了半天,二十八名兒孫驚呼不已,膽小的媳婦甚至因而嚇昏。

 葉開面色慘然道,「郭老前輩,你這是何苦呢!」

 「一隻手換全家性命,這生意要得!」

 在兒孫的攙扶下,郭威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此時此刻武林中不再有「神刀」郭威,十八年前未解的恩怨也跟著一筆勾銷。

             ◎

 「十八路無敵神刀──是什麼東西?」

 傅紅雪首先跨出左腿,右腿再慢慢跟上,他走得很緩慢,但是很堅定。葉開在他身邊三尺飛翔,時不時玩些花樣。聽到傅紅雪有此一問,他像是給人射了一箭,當場在空中連翻了三翻!

 「這個嘛……相傳少林寺七十二絕技有一套武功就叫『十八路無敵神刀』,記載在司馬翎小說《鶴高飛》裡面的,各大藥房都買得到!」

 傅紅雪還待再問,葉開早看出苖頭不對,一望天色說道:

 「喔,丁靈琳等我回家吃飯呢,回見──掰!」

 如魚游水般迅速「飛」走了。

 漫天風沙中,傅紅雪孤獨地走著,想著,喃喃自語道:

 「你(葉開)太多慮了,我根本不會殺他(郭威)。」

 頓了一頓,續道:

 「《殺人鬼繪卷》裡根本沒有他。」

             完

 圖片取自「博客來網路書店」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