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23日 星期五

天涯明月.流星蝴蝶.刀劍爭掛帥



 古龍小說是很適合拍電影的小說:故事節奏快、文字淺白,想像力奇詭。古龍很多作品本身都稱不上可看,卻可以成為改編作品的良好藍本,其中尤以楚原導演、倪匡編劇的《流星.蝴蝶.劍》和《天涯.明月.刀》是為箇中經典。

 古龍小說之中,《流星.蝴蝶.劍》和《天涯.明月.刀》兩部作品都只算中下而已,甚至稱不上是「佳作」:前者抄襲《教父》(The Godfather)甚不可取;後者是古龍試圖大躍進結果跌個狗吃屎的慘痛回憶(連載時反應奇差,慘遭腰斬)。然而在楚原、倪匡兩大編導通力合作之下,改編電影的拍攝卻能收得「奪胎換骨」之奇功,把古龍原本的創意藉由鏡頭凸顯出來。不但楚原躍升成為「最能掌握古龍小說神髓的導演」,古龍本身的名望聲勢也隨著電影改編而水漲船高。因此,筆者將這兩部電影綜合起來做一介紹,延用舊有篇名,捨小說而取電影。

1976 楚原導演 流星.蝴蝶.劍

 這一部電影是古龍電影中非常重要的經典作品,它同時捧紅了古龍和楚原,自本片之後,「古龍原著改編電影」幾乎就等於「楚原奇情武俠電影」,同時也奠定了「古龍原著、楚原導演、倪匡編劇」這樣「新派武俠鐵三角」的黃金組合。

 本片最大的貢獻在於,把古龍一部不怎麼樣的抄襲劣作,拍成了武俠電影史上的不朽經典,從而開啟了「奇情武俠」的電影新潮流。古龍的小說原著完全拷貝自美國黑幫小說經典《教父》,又不思進取不修邊幅,雖然文字簡潔情節卻冗長,為賺稿費強說愁,洋洋灑灑數十萬字卻是空洞無物。

 反觀電影,在編劇倪匡妙筆生花之下,萃取原著菁華加以濃縮,故事簡單不囉嗦,不但把原著當中「敵友難辨」的江湖情勢刻劃得入木三分,雙主線的劇情模式也讓人物比重得到均衡。原著如果沒有看過兩遍,很難發現主角其實是老伯和律香川,都會以為是孟星魂和小蝶;但是電影裡面分成兩組,老伯(谷峰飾演)和律香川(岳華飾演)負責武場,有情義的糾葛和激烈的打鬥;孟星魂(岳華飾演)和小蝶(井莉飾演)負責文場,即是對於敵友分際的探索與浪漫愛情的追求。兩組人馬都很重要,只是主從有別。原著在這方面有模糊失焦的缺點,電影則無。

 《流星.蝴蝶.劍》原著雖不傑出,卻是影響古龍後繼之武俠名家「溫瑞安」的重要代表作,其中尤其要注意這一句「最可怕的人,不是你的敵人,而是出賣自己的朋友!」溫瑞安小說但凡經典必有背叛主題,但凡背叛必向古龍致敬──也就是會不經意地摹仿起《流星.蝴蝶.劍》的書中橋段。一般讀者若想了解書中精髓,看電影會比較省時省力。

1976 楚原導演 天涯.明月.刀

 繼《流星.蝴蝶.劍》獲得空前成功之後,楚原第二部選拍的電影是古龍的《天涯.明月.刀》,同樣都在1976年。《天涯.明月.刀》的小說原著是「邊城三書」的第二彈,其他兩部分別是《九月鷹飛》和《邊城浪子》,主角除了傅紅雪還有葉開。

 《天涯.明月.刀》在古龍的故事設定,乃是做為《邊城浪子》的續篇,把傅紅雪的故事延伸並作終,功用為「解開死結」。電影之中則撇清這段關係,把《天涯.明月.刀》當做獨立作品來改編,片中狄龍所飾演的傅紅雪就只是一個天涯浪子,沒有晦暗的身世以及悲慘的童年,甚至也沒有跛腳、羊癲瘋。

 和《流星.蝴蝶.劍》一樣,《天涯.明月.刀》有了倪編楚導的加工處理,剪除掉原著雜蕪蔓生的毛病,用電影語言把故事說得精彩、動聽。公子羽的野心企圖得以凸顯、燕南飛的角色加重,由初戰到終戰,貫穿全場的乃是公子羽手下「琴、棋、詩、畫、劍」五大殺手。

 古龍小說《邊城浪子》採用美國西部為假想背景,放眼望去只見黃沙漫天,孤寂的英雄緩慢拖著腳步,一步一拖走向天涯地角……這股濃烈的西部風情在《天涯.明月.刀》片中還不是非常明顯,縱然有死城廢墟、荒村野店的孤寂場景,感覺卻仍然不脫小橋流水、鶯飛燕舞的江南風情。值得一提的是劇組對於傅紅雪腰畔快刀的匠心獨具,把單刀設計成手槍一般的造型──此乃《天涯.明月.刀》最具西部風情的部份,拔刀如拔槍煞是快意。

 公子羽手下五大殺手輪番上陣,值得注意的是「顧棋」和「蕭劍」,但是要注意的並不是兩位殺手本身,而是他們的排場。《天涯.明月.刀》強勝原著的最大部份就是氣勢磅礡的排場,像開頭的鳳凰集決戰,從裊無人煙變得歌舞昇平(烘托燕南飛的出場),又在瞬間繁華落盡(凸顯決戰時的淒清),劇組擺得出排場才秀得出氣氛,而在小說中只是白紙黑字,聊添幾筆的功夫而已。

 第二次動員排場是為了讓「顧棋」能夠人如其名──公子羽手下數十雜兵在鬼外婆帶領之下,推車灑石灰把戰場添格畫線,令得傅、燕二人彷彿置身棋局。儘管片中武打場面都是千篇一律,你殺我我殺你,但是複雜多變的場景會讓觀眾感覺耳目一新。

 第三次排場總動員是為了呼應原著之中的「天王斬鬼刀」,把原書之中的重要橋段融會貫通,再用電影語言加以表述。電影之中公子羽的手下乃是「琴、棋、詩、畫、劍」,沒有「天王斬鬼刀」,取而代之的乃是虛有其表的「天王斬鬼劍」。

 這次的排場是筆者最欣賞的,也是最有創意的:一個相貌凶惡、披盔戴甲的將軍坐在大位上指揮劍陣,旁邊有侍從提著一柄巨劍,上書「天王斬鬼劍」。劍陣首先用人身排出一「劍」字,之後又擺出漂亮的疊羅漢花式圍攻傅紅雪,只是都教他的快刀一一破去。陣破之後將軍遁逃,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只是丑角。

 原書之中古龍舖陳「天王斬鬼刀」用了三國曹操「床頭捉刀人」的典故,電影之中也是一樣,看起來雄壯威武的「天王斬鬼刀/劍」都只是幌子,厲害的後著根本貌不驚人──能用不同的語言表達出相同的意旨,這樣的電影改編不可謂不成功。

 比較楚原兩部經典,《流星.蝴蝶.劍》的原著結構較完整,要表達的是一種觀念而非凸顯特定人物,片子紅是整部片都紅,片中宣揚的觀念尤其爆紅;《天涯.明月.刀》則採英雄主義,強調傅紅雪的身懷絕技、俠骨柔情,一部片子就讓狄龍的豪俠形象深入人心,自此成為古龍電影「最佳男主角」,除了傅紅雪還演過李尋歡、楚留香、趙無忌、蕭十一郎──甚至連黃鷹筆下最著名的「大俠沈勝衣」都是由他擔綱。就筆者所知,狄龍在演藝生涯中總共演過兩次傅紅雪,另外一次是 1993年,《邊城浪子》的同名改編電影,那部片中傅紅雪就有跛腳、羊癲瘋,狄龍的造型也變得滄桑許多。片中的小鬍子葉開由陳勳奇飾演,丁靈琳由袁詠儀飾演,快劍路小佳由張智霖飾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