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15日 星期三

葛冰「七絕俠」系列故事評介

葛冰(1945~)是大陸有名的童書作家,但在這裡,我們將以他的「少年武俠小說」為主要討論範圍。葛冰在臺灣出版的「少年武俠小說」總共六本,分為兩個部份。
  1. 獨立短篇:《吃爺》《矮丈夫》
  2. 系列短篇:《銀猴之爪》《疙瘩老娘》《大腳婆》《血色珊瑚》
以下要介紹的將是他的系列短篇,由同一主角「七絕俠」來做穿針引線人。
以下依各書所收錄之篇章分別介紹:




銀-1〈戲衣鼠〉

劇情大綱
 黃昏的樹林裡,七絕俠獨自來到土地廟前。土地廟又小又破,可是卻擺著一罎美酒。
 要說美酒不稀奇,七絕俠半生闖蕩江湖,喝過的美酒還少嗎?可是,你看過會敬酒的老鼠嗎?
 莫說你、莫說我,就是那「英雄班中博士,豪傑隊裡狀元」的七絕俠呢,恐怕他都沒有看過。更妙的是,這隻老鼠身穿戲衣、聰明機敏,不但懂敬酒,還會送人衣服穿!
 七絕俠穿上了老鼠給的白袍,剪裁正好。他知道背後一定有古怪,一定有麻煩,但是七絕俠從來也不怕麻煩。於是,他跟著老鼠去……。

重點分析
 葛冰的「七絕俠」系列故事,跟他在《吃爺》《矮丈夫》兩書中所收錄的獨立短篇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故事的調性。前面兩書的短篇,筆風都是輕鬆幽默,輕則會心一笑,重則笑到肚子疼,大讚「葛冰爺爺高招!」
 但是七絕俠系列不同,這系列講究緊張刺激、懸疑怪奇,有時還帶點驚悚味。因為都是短篇,不需要大量文字舖陳,連帶地主角「七絕俠」,也就是一個現買現賣的公式大俠。
 你看他什麼都懂,你看他什麼都會,什麼危險都遇得上,什麼傷害都受不到。
 由於這系列強調的是故事帶給讀者的驚奇性,做為「穿針引線人」的主角反而不是那麼重要。所以──他只需要是一個公式大俠,甚至沒有名字,他就叫「七絕俠」。
 「七絕」的意思是「全知全能」,還未必真有七絕。繪者楊永青的生花妙筆,給了七絕俠一個具體形象,倒省得讀者胡思亂想;而在這裡我所要強調的,不是七絕俠到底有多行、有多能,有多利害。我想呼籲大家的反而是:「看看葛冰爺爺是怎麼經營短篇武俠的吧。」把重點放在故事本身而非主角個人,就是我們要學的第一課。

卷末小札
 四本書總共十七篇故事,以下分頭做介紹。
 依書名做區分,共分為「銀」「娘」「血」「婆」四部。

銀-2〈石匣之謎〉

劇情大綱
 一個一尺見方的白石匣子。
 一個滑稽突梯的鴨嘴老頭。
 兩樁稀奇古怪的懲惡義行。
 做惡多端的五鬼,縱橫綠林的青龍百盜,他們都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給人嚇唬大的。可是白石匣子遞到了他們手裡,五鬼變成了真鬼,青龍百盜變成了乖孫子。
 白石匣子裡藏著什麼秘密?鴨嘴老頭又是何方神聖?
 奇怪的是,生平不做虧心事的七絕俠,居然也接到了這個匣子。匣子裡沒藏東西,藏著個人。這個人,他還認識,是鳳凰街賣燒餅的燒餅崔二……。

重點分析
 〈石匣之謎〉的故事演進,分成三段進行:
 其之一、惡人「五鬼」收到了白石匣子,之後莫名奇妙成了「真鬼」。
 其之二、青龍百盜也收到了白石匣子,殺人不眨眼的黑道大豪乖得像龜孫子。
 其之三、七絕俠怎麼也收到了白石匣子,莫名奇妙?然後謎底由他來解開。
 三段演進是把「起承轉合」的過程分做「起」「承」「轉合」來進行的,看前兩段我們會有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喔,原來白石匣子就是『賞善罰惡令』之類的東西,專治惡人。」結果到了第三段,「不對啊?七絕俠不是武林正義的象徵,為什麼白石匣子他也接到?」
 故事的重點就在於,葛冰先用埋兵伏將法把謎底兜在後頭,交給七絕俠去解開。前兩段的氣氛是由張而弛,第一段肅殺,第二段精彩,到了第三段,反而很搞笑了。
 七絕俠在這十七篇故事當中,會不斷遭遇奇人奇事,之後還有得玩,咱拭目以待。

卷末小札
 〈石匣之謎〉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在於故事設定。葛冰的少年武俠常會出現類似動漫的誇張描寫,但都合理(觀念合理)。因為葛冰行文沒有違反自己的基本假設,並且他只是利用簡單的爆點來製造故事驚奇,故事寫完就沒了,再怎麼誇張也毋須深究下去。
 故事中提到的「天街」,是類似港漫《中華英雄》的「中華樓」、周星馳電影《功夫》片中「豬籠城寨」的類似設定,武林高手齊聚避世的另類桃花源。葛冰有一篇短篇就叫〈天街〉,專門講的是這個設定。

銀-3〈銀猴之爪〉

劇情大綱
 尖硬乾枯的白猴爪,銀猴之爪,掌心紋路錯綜複雜。
 有人說它是不祥之物,帶來災禍和噩運;有人說它是吉祥之物,帶來財富和幸運。
 但不管它是什麼,猴爪的主人絕對不得安寧──因為武林之中人人爭搶。
 每一個想要猴爪的人,都知道掌心紋路藏有秘密,但是──那究竟是什麼?是深山秘窟的藏寶圖、當世無敵的武功秘笈,還是可以操控他人心智的恐怖咒語?

重點分析
 葛冰寫這「七絕俠」系列故事,與古龍小說風格趨近,本書壓卷作〈銀猴之爪〉尤其如此,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帶出詭異氣氛,再加上綠衣綠髮的羅剎漢、暗藏玄機的酒店老闆、隔空看相的盲人神算,隨月光起變化的銀猴之爪……。
 篇幅雖短,卻演出了一場頗具規模的追逐戰,你誆我、我唬你,爾虞我詐好不刺激。最有趣的一點是,大家都愛玩「超級變變變」,易容來變化去,真真令人目不暇給。

卷末小札
 初看本書不能瞭解,為何會選用〈銀猴之爪〉做為壓卷作品。重看之後懂了,也就那麼八個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短篇小說最強調的是結局的逆轉和驚奇,〈銀猴之爪〉的結局不但教人驚奇、合情合理,更兼有文學氣息,端的是寓教於樂的短篇佳作。

銀-4〈白鱉〉

劇情大綱
 七絕俠養的一隻傻鳥,整天愛嚷嚷「我的肉天下第一好吃,煎炒溜炸,味道最佳……。」好像怕人家不知道,不來吃似的。
 果不其然,有一天傻鳥不見了,鳥籠子也換了,精銅絲鳥籠變成了特大竹鳥籠,鳥籠裡坐著一個比傻鳥更傻的胖和尚。
 這和尚好奇怪,無緣無故私闖民宅,一下子嫌傻鳥不好吃,硬賴七絕俠騙人;一下又畏首畏尾擔驚受怕,說什麼有一位「天下第一那個」叫他辦樁事情,辦不好就要殺掉他。
 七絕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問題沒解答。這和尚行跡詭異,說什麼也要跟著他去,上刀山入險灘在所不惜。

重點分析
 之前看七絕俠故事,對〈夢中殺人者〉印象深刻,並將之歸類為「謎武」(推理武俠)。而今看七絕俠故事,發現「謎武」的範圍可以再拉廣一點,故事當中不一定要有謀殺,可是要有謎團。那麼來講,「謎武」也不一定要是推理武俠,只是「強調情節懸疑,結局驚奇的武俠小說。」
 奇人異事,暗藏玄機的寶物,好奇心強愛管閒事的大俠名偵探……只要具備有以上元素,差不多就可以稱之為「謎武」,因為它是以謎題引導的方式,來讓讀者進入故事情境。
 〈白鱉〉和〈夢中殺人者〉是用同樣的敘事架構做舖陳,可是前者口味清淡一點。看七絕俠與武林奇人的諸多互動,常常令筆者會心一笑,就以〈白鱉〉來講,我彷彿看到陸小鳳重會老實和尚,親切不在言下。

卷末小札
 懸疑詭異的情節,精彩爆笑的故事,本篇亦不失為一佳作。
 從〈戲衣鼠〉這麼一路看下來,只有第一篇比較平淡,之後則倒吃甘蔗。

銀-5〈十畫郎〉

劇情大綱
 「你若敢入無味莊,入莊必遇十畫郎,十畫無形又無影,叫你不死也瘋狂。」
 七絕俠大清早起來,就看到這些歪詩。經歷了那麼多事件,想也知道,一定又是有人在暗中使弄,想誆七絕俠出任務囉。
 這不是,那個身形瘦弱、尖嘴猴腮的矮個子,頭戴黑尖帽、太陽穴上貼著狗皮膏藥的矮個子,一見到七絕俠,便開始慫恿,好求歹求:
 「你不去,我可就慘囉。」
 可是七絕俠這回學乖了,每次出任務都讓人惡整,這回打死都不去,好說歹說都不去!
 那可怎麼辦──七絕小器不出門,讀者捧書看白紙?
 哎喲!用點腦筋吧。七絕俠明的說不去,就不能來暗的,偷偷跟去?

重點分析
 本篇〈十畫郎〉是筆者初看「七絕俠系列故事」最不喜歡的一篇,因為題目根本就取錯!(請見篇末註釋)武俠小說寫的是中國古代的事情,中國古代是沒有簡體字的,所以,〈十畫郎〉的篇名基本上不能成立。
 重看此篇,把重點放在故事內容,葛冰不愧是知名作家,很能把握住公式──通常要舖陳「謎武」的劇情,也不用詭計如何高深,只要知道怎麼唬弄讀者就成了,葛冰這一點拿捏得很不錯。幽深詭秘的無味莊、無影無形的十畫郎,七絕俠的同伴在他面前接連死亡,他卻不知道是誰搞的鬼?難道真如歪詩所說「十畫無形又無影,叫你不死也瘋狂」這麼恐怖嗎?
 越複雜的問題,答案往往就越簡單。尤其謎武,多的是「敘述性詭計」,根本猜都不用猜吧。

卷末小札
 七絕俠故事第一本短篇《銀猴之爪》,至此全部結束,接下來要進入的是第二本短篇《疙瘩老娘》。



娘-1〈猴頭〉

劇情大綱
 那醜子只說了一句「你跟我走!」七絕俠就只得跟著人家走了,像乖兒子一樣。
 不是因為他的武功──江湖上武功要讓七絕俠心服的倒沒有幾個,而是因為他的詭秘。
 一顆香噴噴、黃滋滋的醬猴頭,怎麼會在半空中突然變成了七絕俠自己的頭?
 七絕俠循著蛛絲馬跡一路追蹤,方才發現,同道人尚有十二位,雞頭羊頭狗頭豬頭鳥頭……。

重點分析
 〈猴頭〉是個人認為的,七絕俠故事的系列之最,原因如下:
第一個,要講詭秘絕對詭秘,詭譎神秘,猴頭的懸念誇張又合理,引人入勝扣人心絃。
 第二個,追蹤的過程當中,七絕俠認識了「戲蠅神斧」「肚皮十面鼓」還有「蜈蚣百足」三位夥伴,同舟共濟大顯身手,武藝描寫相當中看。
第三個,七絕俠追蹤醜子迭遇險境,十三名追蹤者相繼而逝,就連七絕俠也差點沒命。
 最後一個,七絕俠急中生智想出來的,逃出生天的方法,可為「梯雲縱」之良好示範。

卷末小札
 〈猴頭〉這篇故事可以說是筆者起意評介葛冰作品的濫觴,十幾歲的時候看《兒童日報》,看葛冰在副刊版的連載,就是這篇〈猴頭〉,覺得十分精彩,很想再多看一些,甚至還想寫信給葛冰,請他教我寫武俠小說,只差後來沒有行動。
 多年以後,首先接觸的葛冰作品反而是幽默短篇武俠《吃爺》,接著又是《矮丈夫》,然後才回到「七絕俠」。葛冰在這之後,也曾寫過一些古裝短篇驚悚小說,在《民生報》刊載。但不知是篇數過少,或者其他原因,一直未見葛冰新書。

娘-2〈耳雕〉

劇情大綱
 鎮遠鏢局總鏢頭岳揚威,某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的右耳背,出現了一隻小雞。
 再過幾天他發現,幾十個趟子手的耳背全都給人下了蛋,而且還標明是「岳揚威之蛋」。
 他帶人到何府給「九眼狻猊」何老爺子祝賀八十大壽,結果全廳賓客都遭殃,人人耳背出現的儘是「岳揚威之蛋」!
 這下慘了,大庭廣眾捉賊捉贓,岳揚威頓時成為武林公敵!
 岳揚威走投無路,趕忙向七絕俠求助,才發現,七絕俠竟也自身難保……?

重點分析
 這篇〈耳雕〉跟〈石匣之謎〉形似,都是利用誇張的描寫來製造笑點,可是〈耳雕〉比〈石匣之謎〉強勝的地方在於,還多了一層逆向思考的趣味。
 記得韋小寶曾說:「要撒謊的話,十句假話當中須有一句真話,才能把人騙倒。」葛冰深諳此道,不論故事描寫再怎麼誇張,其中某一部份必定要真憑實據。好像本篇〈耳雕〉,以真有其事的「毫微雕刻」做起始,再慢慢帶入作者刻意營造的誇張趣味,遂不令讀者感覺不著邊際。

卷末小札
 我很好奇:耳雕是可以去除的嗎?如果不行,七絕俠豈不好笑?
耳背上給刻了一個「驢蛋」耶!

娘-3〈疙瘩老娘〉

劇情大綱
 海通寺的琉璃塔上,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
 白衣飄飄的窈窕淑女,孤伶伶在塔邊面壁,沒有人知道她生做是醜是美,只知道她自稱「疙瘩老娘」。
 疙瘩老娘召集眾多江湖豪傑到塔邊找她,每人限見一面,每人可得一吻。見過她面的人,都說她長得「妙不可言」,可是當問起交談內容,十個有十個都是緘口禁言。
 這麼詭秘難測的事件,七絕俠當然不會錯過。可是……他怎麼一直沒露臉呢?

重點分析
 本篇〈疙瘩老娘〉比較接近一般坊間的武俠小說,純粹就謎底而論,還滿正經的。
故事發展相當撩人──每個上塔見「疙瘩老娘」的江湖豪傑,都可以得到玉人一吻。這,會不會過太爽啊?看葛冰少年武俠,第一次看到這麼挑逗的情節。
 故事發展到後來,感覺有點收束不住,疙瘩老娘鬧三胞,作者卻不加解釋。雖然說這樣的手法也是可以讓讀者感覺餘韻無窮,畢竟我覺得是雷大雨小。
 可是話又說回來吧,究竟誰是正牌「疙瘩老娘」,到底有那麼重要嗎?

卷末小札
 我在想,為什麼〈疙瘩老娘〉會用作壓卷作品呢?是因為其他三篇名字都不好聽嗎?好像有這個可能。
 白衣女子是不是疙瘩老娘,她究竟長得多美多醜,這個懸念始終吊人胃口。雖然說故事結束得倉促,這份神秘感畢竟揪住了我,也算是作者一功。

娘-4〈拘魂巷〉

劇情大綱
 拘魂巷是一條有進無出的陰森小巷,已經有三位武林豪客在巷內失蹤,不知所之。
 七絕俠的朋友「無憂客」請他去拘魂巷一探究竟,當然是不怕他的魂給巷子裡的鬼魂拘走,甚至,還在巷口辦了桌酒席為他「洗塵接風」。
 然而,拘魂巷的秘密真的有這麼簡單嗎──就只是鬼魂而已?這層層疑雲,都留待七絕俠來一一解謎。

重點分析
 〈拘魂巷〉的懸念設計,個人覺得是太刻意了,跟〈銀猴之爪〉相比,同樣的招式再度搬演,未免顯得很遜,解謎動機也曖昧不明。
 文中有提到「疙瘩老娘」,那便又牽涉到一個問題──誰是疙瘩老娘?葛冰自己沒有講出謎底,又把這字號拿出來亮,讀者更是丈二金剛。

卷末小札
 七絕俠故事第二本短篇《疙瘩老娘》至此全部結束,接下來進行的是第三本短篇《血色珊瑚》。



血-1〈夢中殺人者〉

劇情大綱
 七絕俠今回碰見強勁對手!
 現實中的殺人,有法可管,但是,夢境裡的殺人,要怎麼辦?
 夜夜遭受「天殺之夢」困擾的青年張楚衣向七絕俠告解,他說夢中的死神日日進逼,已經沒有餘地了,脖子上的血痕要圍成一圈,他的頭顱就會給摘下來當酒杯用。
 且不管他生平所犯之惡,七絕俠面對可憐人,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只是,七絕俠進不了張楚衣的夢,要怎麼樣阻止人家「夢中殺人」?

重點分析
 〈夢中殺人者〉跟〈猴頭〉都是個人非常喜歡的短篇,其中前者的形式,正是筆者所謂「謎武」(推理武俠)的最佳典範。
 謎武多為敘述性詭計,有兩句口訣,切勿忘記:
 「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敘述性詭計是最簡易、最速成的推理小說製作方式,但是爭議也最多──因為作者擺明了要唬弄讀者。在推理小說的界定之下,敘述性詭計是一種宇宙無敵爛創意,易學易濫,可免則免。
 但是武俠小說不同,武俠小說可以不重謎底,偶爾捉弄一下讀者,其實無傷大雅(重點是人家也不一定給你騙去),反而是故事當中置入的懸念,讓讀者覺得緊張刺激,會不由自主追看下去。
 〈夢中殺人者〉主要是以懸念取勝,緊張刺激;缺點是結尾千篇一律,凶手根本猜都不用猜。不過話說回來,武俠小說當前的問題並不在於謎題是否予人驚奇,而是根本沒有幾個作家具有讓人稱道的表達能力。
 因此各大作家寫的謎武,就算每篇都大同小異吧,我還是不厭其煩推薦。

卷末小札
 個人目前看到,最精彩的「敘述性詭計」,首推歌野晶午的《櫻樹抽芽時,想妳》,睜眼說瞎話功力之強,簡直就是霸王舉鼎。

血-2〈青灰馬之謎〉

劇情大綱
 一匹青灰馬,瘦骨嶙峋、羸弱骯髒,有誰曉得,牠居然生具麒麟之相,乃是不可多得的神駒寶馬?
 馬臀之上烙印著兩行字跡,指證歷歷說道此馬乃是大凶之馬「的盧」,奴乘客死,主乘身亡,蓄養之則大難臨頭。可是七絕俠又聽相馬師說,牠額上並無白毛直入齒間,因此不是的盧凶馬?
 都說「人不可貌相」,那馬呢?如果牠是麒麟神駒、踏燕飛馬,為什麼會接連害死六位主人?如果牠是的盧凶馬,為什麼偏偏又少了額心直入齒間的白毛──辨識「的盧」最明顯的特徴?
 一切的謎團,有待七絕俠來替我們解開。

重點分析
 同樣的謎武,本篇的〈青灰馬之謎〉不再採用「敘述性詭計」,學習的乃是類似「福爾摩斯探案」之類的古典推理,故事題材雖樸實無華,卻比其他篇章多了一份清新可喜。
 我尤其喜歡葛冰在故事當中安排的相馬師,他們對於《相馬經》的引用,讓我增廣了許多見聞,少年武俠來上這麼一段,已可算是寓教於樂了。踏燕飛馬的神奇,弒主不祥的詭異,讓本篇故事達到葛冰爺爺最愛強調的「十分詭秘」,可是又不著痕跡。

卷末小札
 比較〈青灰馬之謎〉和〈石匣之謎〉〈銀猴之爪〉等以「奇物」做為主題的篇章,〈青灰馬之謎〉的文學功底更深,情節設計更有味。葛冰寫的「謎武」以敘述性詭計為大宗,但〈青灰馬之謎〉是個異數。

血-3〈血色珊瑚〉

劇情大綱
 官道上一輛破舊的馬車,門窗大開,車廂和頂篷都已拆除。
 如果車內沒有什麼貴重物品,老天又賞臉沒給下雨,這樣子的「設計」倒是沒有妨害。
 可巧,馬車裡面真的沒有任何「貴重物品」,只有一株價值連城的朱紅珊瑚。
長可二尺,枝上掛滿珍珠,總價值至少三十萬兩銀子的──血色珊瑚。
 車上一個年輕人,面目清秀、身著白衫,失魂落魄的樣子,逢人便問「你想拿走這株珊瑚嗎?」落魄的表情、奇異的話語,讓人懷疑他是真傻還是假瘋。
 車上劃滿了旁門左道的獨門標記,各路豪雄都已下標預訂;見義勇為的七絕俠,看到這樣的景況,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可是這回他收到警告:
 「聰明人有時候也會做錯事的……。」

重點分析
 本篇的題材比較制式,是武俠小說常見的「奪寶」情節。七絕俠本身不愛奪寶,但是他同情弱者,因此仍會拔刀相助。如雲高手蜂擁而出,花招絕藝教人目不遐給,真個精彩紛呈。
 故事的驚奇感與大逆轉,關鍵在一句「聰明人也會做錯事」。
 
卷末小札
 〈血色珊瑚〉跟〈青灰馬之謎〉調性近似,都是以紮實取勝。這株珊瑚的本身並沒有什麼稀奇,可是搶它的人非常稀奇。綠林豪傑要搶,很正常,因為貪圖暴利;銀河天女要搶,卻是為著什麼?七絕俠為了替物主奪回珊瑚,大水沖倒龍王廟,故事也因此而更曲折、更耐人尋味。

血-4〈仙客來客棧〉

劇情大綱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那──客棧呢?
「仙客來客棧」未必真的有「仙客來」,可是在七絕俠眼裡見到的,絕對都不是安份守己的善男信女。
 雙胞兄弟的馬臉老人、鳥籠裡頭放銅鼎的白衣少年。
 八名刀衛護送來的粗鄙胖子,還有暗放冷箭的隱形殺手。
 這些人,為了什麼理由齊聚「仙客來」?
一隻紅鞋子,為何能引人側目而視?
 跟七絕俠搶生意的人到底是誰?
 
重點分析
 〈仙客來客棧〉是本書當中最弱的一篇:焦點模糊,失去了應有的趣味。
 開頭「七絕俠追殺武林惡魔『吸血蝙蝠』」一事相當聳動,故事重點卻不在此。
 從「紅鞋子」引到「仙客來客棧」,這部份的描寫還算精彩,刻意強調提著鳥籠的美少年,因為這是真正重點。
 接下來的主線就很分散了,七絕俠未能發揮「穿針引線」的作用,只是傻傻跟著人家跑。
 最後的謎團還算可圈可點,可是我覺得敘述太差,拖延雜沓。

卷末小札
 七絕俠系列第三本短篇《血色珊瑚》,自此全部介紹完畢,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最後一本系列短篇《大腳婆》。



婆-1〈天音寺〉

劇情大綱
 「天音寺」住持無相大師,素有「天下第一琴」的美稱,因此他主持的寺廟,也冠有「天音」之名。天音天音,天籟之音,無相大師對於音樂必然有一番驚人造詣。
 武林中有位「天音狂叟」,同樣的能琴會武,才藝雙絕,他很不滿無相大師霸佔「天音」二字,決心找他挑戰。
 無相大師應許天音狂叟,接受他的挑戰,條件是──要把七絕俠帶到天音寺。結果就好玩啦,「精通音律」據說是七絕俠的七絕之一,但在「天音狂叟」跟前,七絕俠的吹笛技巧簡直就像小學生在練習直笛,武功既不如,音樂造詣也輸,這回他可真糗……。
 
重點分析
 本篇〈天音寺〉是以「音樂」為主題的一篇故事,在系列當中特立獨行,值得一看的經典篇章。
 故事中間總共就只有三個角色:七絕俠、天音狂叟、無相大師,大部份的筆墨都用於人物塑造,用七絕俠凸顯天音狂叟、用天音狂叟凸顯無相大師,最後以無相大師教七絕俠「用心聽音樂」,傳授獨門絕藝「三絕鳴」並且委託任務來做結束。
 七絕俠系列在角色眾多的時候,常會給人「不知所云」的感覺,因為篇幅很短,出場人物又多,焦點容易因此模糊,像〈拘魂巷〉〈仙客來客棧〉都有這個毛病。壓得住陣腳的,如〈血色珊瑚〉〈猴頭〉等篇,就走得四平八穩,益增其趣;反之則會變成系列當中的敗筆。
 要像本篇〈天音寺〉的寫法,把重點放在描寫,跑龍套角色不要那麼多,是短篇小說比較穩當紮實的寫法,但是對作者來講比較吃力,因為情節要變化、伏筆要安排、節奏要迅快,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

卷末小札
 本篇〈天音寺〉可與曹若冰小說《天龍八音》互相對照,題材相彷彿。

婆-2〈絕品〉

劇情大綱
 神秘的古宅「離別齋」中有一口古井,據說曾放出「龍形紫氣」,疑似有秘寶問世。
 許許多多江湖豪傑都到了「離別齋」一探究竟,沒尋到秘寶,卻看到神秘的「畫中仙」──忽嗔忽喜的畫中美人,惹得群豪心驚膽戰,見者有份直叫娘。
 越來越多的武林高手來到離別齋,驚動了畫中美人法相現身,廣發杏花瓣當邀請帖,要跟中籤者(拿到黑色杏花瓣的人)共赴黃泉。
 好奇心大過天的七絕俠,本篇故事竟沒有出現──咦,是他對這件事情沒興趣,還是他有其他要事待忙,已經跟葛冰爺爺告假?
 又或者,他根本一直都在,只是躲在角落偷看呢。

重點分析
 本篇〈絕品〉非常無聊,跟〈仙客來客棧〉一樣,都是有一個很教人驚奇的謎底,但是過程非常瑣碎絮叨,也許舖陳過程太長,也許是太過平舖直述,或者更根本的原因──短篇小說應用「開門見山法」(破題法),而非「埋兵伏將法」(隱題法)。
 「七絕俠系列」的故事名篇,個人所看重的,都是在開頭便破題,先讓讀者知道題意所指,再慢慢寫下去都沒關係。一開始就隱題,除非結局相當驚人,否則讀者很容易便失去耐性(尤其是看不到主角的時候)。
 〈絕品〉最大的優點在於它的謎題和謎底,可是故事太也冗長,一個教人驚奇的謎底支撐不起整齣無聊的戲碼,況且這謎題本身也不夠懸疑刺激。

卷末小札
 看〈絕品〉讓我想到江戶川亂步的「少年偵探團」系列作品。江戶川亂步喜歡在故事過程中把謎團設計得誇張無比,最後收尾卻又合情合理,〈絕品〉頗有這種味道。

婆-3〈雪精〉

劇情大綱
 雪精是一隻白貓,由一個灰衣駝子送到小店裡頭,送給「瀟湘四客」。
 駝子送貓卻不說送貓,偏要說「送死老鼠」,這是為了什麼?
 瀟湘四客生肖屬鼠,卻酷愛天下奇貓。雪精的出現,或許是一樁陰謀的開端,但是,是什麼陰謀?難道是美人計,用來誘惑四客養的那隻「焦腳虎」?
 而,七絕俠又在那兒?他真的很會躲,躲很大啊。

重點分析
 〈雪精〉的故事架構拉很大,瀟湘四客決戰魔教教主,看似很有題材可寫,可是限於篇幅,一下子就結束,收尾收得很隨便,把七絕俠講得太神了,我不喜歡。
 七絕俠到底有那七絕?故事當中未見分曉,但是有一絕是萬不會錯,那就是神乎其技的「易容術」。葛冰寫少年武俠雖然經常出現動漫式的誇張描寫,但是一再搬演易容術,還是讓人覺得老套膩味。
 比較〈猴頭〉和〈雪精〉,前者有「魔魘幽幽」替故事製造張力,十三個追蹤者,差一點兒「一個都不留」,堪稱是系列當中最成功的反派角色。後者的魔教教主「藍面嫦娥」,氣派很大噱頭十足,卻是敗得不知所云,感覺就非常非常遜。

卷末小札
 故事中講到「二十麻鬼」,意為「斗魔」。
「斗魔」是什麼意思?轉換成正體字,就是「鬥魔」(跟魔教教主鬥法)。
 「七絕俠系列」最令我受不了的一點,就是用簡體字玩字謎,這根本就不合理。
 〈十畫郎〉出現一次,〈雪精〉又來一次,兩篇我都不中意。

婆-4〈大腳婆〉

劇情大綱
 言行粗鄙的大腳村婦,何以是身懷絕藝的武功高手?
 他抓了四個好漢抬轎子,一路直奔七絕莊,又是所為何事?
 小旋風酒店群雄畢至,各方好手帶同鎮幫之寶前來赴會,這是誰發的帖子?
 只懂吃饃饃喝麵湯的大腳婆,在這場聚會之中扮演著什麼樣的重要角色?

重點分析
 系列短篇最後一本《大腳婆》,除了開頭的〈天音寺〉讓人驚艷以外,接下來兩篇都只泛泛,讓我有點失望,幸而最後一篇〈大腳婆〉又恢復原有水準,看得我實在開心。
 短篇小說最忌情節複雜、架構龐大,胡天胡地亂扯,最後只落個草草收尾。七絕俠系列的〈疙瘩老娘〉〈仙客來客棧〉〈絕品〉〈雪精〉都有這個毛病,這幾篇我都看不喜歡。
 〈大腳婆〉則有葛冰小說一貫的節奏迅快,先丟一個懸念,馬上見招拆招,解開謎團的同時讓讀者會心一笑,這就是葛冰「幽默武俠」的最佳典範了。大腳婆雖然是鄉下土包子,婆婆媽媽的做事態度看得人發噱,但是她的人格正直,問心無愧,倒是武俠小說的女俠典型。

卷末總評
 七絕俠系列十七篇短篇至此全部結束。總結而論,我較不喜歡葛冰把七絕俠捧得高高在上,也不喜歡看到故事寫得細密複雜。要簡單、要清楚,節奏快而容易懂,就是一篇教人欣賞的短篇小說。套用公式倒不打緊,但求能寫出自己的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