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20日 星期三

剛極柔至的巧思

 溫瑞安作品《大俠傳奇》書中仿造了蕭秋水的「神州結義」弄出來一個「剛極柔至盟」,結果非常失敗,附驥尾又不順風。武俠名家之中,最會玩「剛極柔至」這種把戲的應該是古龍,他很擅長描寫互相衝突的兩個極端,用之於人物則成所謂的「雙驕」典型,用之於決戰則為「剛極柔至」。

 《情人箭》書中,「一箭鍾情,再箭穿心」的紅黑箭組對對碰根本是世紀無敵爛噱頭,就算它「紅得像情人的鮮血,黑得像情人的眼眸」又怎麼樣?BAH!中看不中用!反倒是藍大先生(藍衣道士)決戰帝王谷主(黃衣人)的小插曲還不錯看,雖然人物造型取自司馬翎《帝疆爭雄記》,並非古龍自身之創意,但是古龍把握住了自己致勝的契機──兩個極端的激烈衝突。故事之中藍大先生主剛,帝王谷主主柔,開胃菜先來「鐵拳戰綿掌」,正餐才是「剛極柔至鬥」。

 藍大先生的兵器是一柄九十七斤重的大鐵錐,由從人弟子抬上半山,派頭十足;作者又加以來歷補述,扯上張良刺秦、侯贏朱亥等英雄傳說,愈見其「重」。帝王谷主的武器卻只是他的腰帶──自腰間解下的,一條一兩重的小絲縧。此物本來輕鬆,來歷也無足輕重──由是形成強烈對比,藍大先生的「剛」(硬)對比帝王谷主的「柔」(軟)。

 所謂「剛極」,是指藍大先生把鐵錐當長劍用,用鐵錐使出劍法,招式如疾電之閃、聲勢如驚雷之轟。要知道長劍是屬於輕兵器,大鐵錐卻極重,藍大先生舉重若輕,更顯得剛強勇猛。

 所謂「柔至」,是指帝王谷主把絲縧當成十八般兵器使用,要剛就剛,要柔就柔,充分發揮其多變、可塑的特性。如果說藍大先生有如山之剛強、堅毅、不可撼動;那麼帝王谷主便有如同水之柔弱,無拘無束形隨意走,不拘一格可剛可柔。

 這場「剛極柔至」的戰鬥雖然意象表達不甚明確,卻是古龍小說中生意盎然的一片肥沃土壤。後來的《陸小鳳傳奇》第二輯故事《繡花大盜》書中,陸小鳳決戰繡花大盜,就延用了這個原型。同樣地作者先用兵器本身的刻板印象讓讀者先入為主:

 繡花盜使用長達五尺,重達七十斤的大鐵錐。

 陸小鳳則使輕不到一兩,長僅一寸的繡花針。

 然後他一把翻桌,把所有既定印象通通打破。

 繡花盜把大鐵椎使得輕如鴻毛,輕巧靈變,一招使出暗藏六、七種變化,卻聽不見絲毫風聲。

 陸小鳳把繡花針使得重如泰山,剛猛鋒厲,每一招使開都聽見「嗤嗤」的破風之聲。

 如此一來,「剛極柔至」的戰鬥場面在古龍筆下便形成了一正一奇,兩種典型。偏那麼巧又是兩個極端!